李青川和沈心月也沒想到，剛剛不久，眼前的少年還意氣風發等著放榜，等著高中，可轉瞬之後，命運卻如此的令人唏噓，一下便將少爺擊垮了。

李青雲的文章既然深受夫子好評，那麽，文章定然是極好的。但是，結果又沒中，那就只能說明了一點，他的文章可能不受主考官員的喜歡，所以才落了榜。

有時候，除了實力以外，運氣也很重要。

沈心月看著李青雲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，便想起了上輩子那一場同樣腥風血雨的高考，幾百萬考生擠獨木橋，高中的有，落榜的也有，每到公布成績那天，也是幾家歡喜幾家愁。

換了時間、場景，竟然又陪著李青雲體會了一次。

“別灰心，這次不中，下次努力。”沈心月跟李青雲不是太熟，可是，畢竟是李青川疼愛的弟弟，身為嫂子的她，這時候也不能什麽都不說，“失敗乃成功之母，這次不中，也未必不是好事。五弟，你千萬別氣餒。”

李青雲垂著頭，如一條鬥敗的喪家之犬，好一會兒後，才喃喃道：“四嫂，下一次，還要等三年。”

三年，李家已經沒法再拿出銀子供他三年了。

上一次拿銀子交束脩，張氏說的話在耳邊一個字一個字的清晰，大嫂的尖酸，二嫂的暗諷，他十七歲，如何能聽不懂？所以，這幾個月他都沒回家，他就想利用一切時間來讀書，然後迎接這次的童試。他想，他中了秀才就好了。

拿到題目那一刻，他其實是興奮的，是押中考題的興奮，所以奮筆疾書，難掩心中喜悅。後來聽先生誇讚，他更加胸有成竹，所以在鎮上逗留為回家，等的便是這日。

然而......

如今說再多，都是一個笑話。

沈心月不知要等三年，瞬間膛目結舌，若真的再等三年，那束脩加上生活費，李家還要供他三年。張氏是當娘的，也懷揣著官老夫人的夢，興許咬著牙也會供他。可是，楊氏和宋氏定然是不願意的。楊氏沒有女兒，也說不上話，不樂意，張氏或許也不在乎。但是，宋氏不一樣，她兩個兒子，夫妻倆又自私自利，想想張氏前幾天病了都不願意花錢請大夫，再讓他們同意供李青雲三年，只怕是太難。

一時間，沈心月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。

李青川也沒想到是這樣的結果，可是，事情已經這樣了，還能如何？他想了想後，拍了拍李青雲的肩膀道：“先別想了，跟四哥先回家。其餘的事，以後再說。”

如今唯有這樣了！

李青雲重重的點了點頭。

於是，幾人去孫記布莊拿了布，雇了一輛牛車回青山溝。

令三人意外的是，竟然有比他們還先一步將童試的放榜成績帶回青山溝的。

李家的人都知道了李青雲沒中秀才的消息。

張氏這是盼星星盼月亮的盼著兒子高中，只要兒子考中了秀才，除了家中有進項了，他們一家的身份地位也是瞬間提升，必能讓她在村裏炫耀一番，更能讓她高人一等。

可偏偏，李青雲落榜了！

一開始，張氏是不信的，甚至把那傳信的人用掃帚打跑了。可是，當她看見李青川兩口子陪著一臉沮喪的李青雲回來時，她就信了。

於是，在所有人毫無防備的情況下，她抓起一旁的掃帚，就兇神惡煞的朝著進門的幾人沖來，隨即一通亂舞，一邊打一邊罵：“沒考中你還有臉回來？沒中你回來做什麽？老娘這些年省吃儉用，受了多少白眼？你竟然沒中？你怎麽會沒中呢？你怎麽會這麽沒用呢？”

張氏也不知是氣李青雲，還是真的遭受了別人不少白眼，氣的原地跺腳，隨即便嗷嗷上了。

因張氏打人的速度快，又是亂打，沈心月落後幾步都挨了一下，雖然不重，但是卻讓人火冒三丈。

一掃把黴三年，張氏拿掃把打人，是還想她兒子下次也考不上？

李青川和李青雲走在前面，兩兄弟都挨了好幾下。

李青雲心中還曾幻想過娘能安慰自己幾句，讓他有勇氣再等三年，可是，他娘一句安慰的話都沒有，反而埋怨他沒用。是，他的確沒有用！

“娘！”李青雲倏地雙膝跪地，痛苦的喚了一聲，他這一跪，讓所有人都有些懵，即便是站在檐下看熱鬧的宋氏兩口子，也是一楞，隨即便聽李青雲道：“這些年，多謝爹娘和兄嫂的付出，才讓我能無憂無慮的讀書這些年。只是，青雲無用，沒能高中，讓爹娘和兄嫂失望了。嗯，從今兒起，我便去鎮上尋一份差事做，按月交公，也算是盡一份孝。”

話落，他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，然後爬起來，也不等張氏什麽反應，轉身出了李家。

這個決定，他做的太痛苦，可是，又不得不做。

“四弟。”

李青川連忙追了上去。

沈心月沒急著離開，反而走近張氏，嗤笑了一聲道：“像你這樣當娘的，我還真是生平第一次見......”

“沈氏！”張氏又揚起了掃把，只是被沈心月抓住了，然後咬牙切齒的道：“別以為你有老娘的把柄，你就能為所欲為，你憑什麽教訓老娘？你個小賤人！”

沈心月抓住掃把用力一推然後放開，張氏連退幾步差點沒站穩，然後厭惡的看著她道：“執迷不悟，有你後悔的時候。”話落，直接轉身出了李家大門。

李清河兩口隨即走上前，宋氏嘆著氣道：“五弟怎麽會沒中呢？如今負氣離開，不理解娘的苦衷，若再在外面受外人挑唆，傷了娘倆的感情怎麽辦？”不知是自言自語，還是故意說給張氏聽，說著說著，她才推了推身邊的李清河道：“你還是速速去把五弟尋回來，有什麽事，一家人坐下來說。”

“不許去。”張氏忽然陰沈著臉出聲，攔下剛擡腳的李清河，氣的胸口起伏，咬牙切齒的道：“既然說他兩句都說不得，那他去外面吃吃苦也好，否則，還以為老娘說他兩句就跟受了多大氣似的。這些年，家裏也為他付出夠多的了。”

“可是，娘......”

“沒什麽可是的！”

張氏打斷李清河的話，扔了手中的掃把，轉身回了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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